在皇帝的注视下，白鱼拿不准她是什么态度，脑海里快速思考着，片刻后努力保持从容说道：“陛下，这厮惊扰到您批阅，理应杖责五十，不过……”
没等白鱼说完话，跪在地上的宫女瘫软在地上发着抖。五十杖啊，那可是五十杖啊，这是要打死她啊！她就算命大没被打死，那也会伤口感染而亡。
白鱼扫了宫女一眼，眉头皱了一下，两个呼吸后，收回视线，恭敬道：“不过陛下您素来爱民如子，若因这事打死这个**，对陛下您的声望不好，倒不如，倒不如从轻发落。”
瘫软在地上的宫女犹如溺水者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般，猛烈磕头求饶道：“陛下饶命，陛下饶命，陛下饶命。”
嬴臻面无表情中思考着。
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，只留宫女的求饶声。
嬴臻逐字逐句说道：“朕非暴虐之君，不会轻易对他人施以重罚，然法不可违，朕不得不罚你，现依少府所谏，朕且责罚你去浣衣局，你可认罚？”
“谢陛下开恩，谢陛下开恩。”宫女感激淋涕。相对于重责五十杖，只是去洗衣服对她来说确实是开天恩了。
嬴臻挥了挥手，宫女被带走了。
白鱼一直偷偷观察着嬴臻。她毕竟是自小与皇帝一起长大，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皇帝的小习惯。在嬴臻的微表情中，她大概猜出了皇帝的心思。
她试探性问道：“陛下，您一向喜静，不如以后就让微臣侍候您，其余人都退下如何？”
嬴臻转头看着白鱼的眼睛。女帝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般试图划开白鱼的小心思，不过白鱼这会儿心里打鼓表面却如常。
“还是少府懂朕，就依少府所言来办，以后闲杂人等别再扰到朕清静了，不过这些人都是太后精心挑选送来侍候朕，朕这般做法恐惹太后不喜，还需少府亲自去给朕解释一番。”嬴臻平静说道。
“喏。”白鱼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一大半，虽然太后也是一个很难侍候的主，但她是皇帝一派，自然要为皇帝分忧。
白鱼遣散了一众宫女。有个宫女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有话要说，但是一想到不久前女帝那般的威严，一张小嘴就像是缝上一千针一般开不了口。
再过去一段时间后，很疲惫的白鱼迟疑了一下，随即缓步走向殿门询问宫廷宿卫什么时辰。
她在得到答案后，关门回到了殿内，轻步靠近嬴臻，细声细语说道：“陛下，陛下，已经丑时了，您该歇息了。”
嬴臻回过神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白鱼温声再道：“禀陛下，已经丑时了，卯时您还要上早朝，该歇息了，不然您恐会在早朝时困乏。”
“哦，”嬴臻恍然，“都这么晚了。”
“是呢陛下，您龙体为重，还是早些歇息为好，这奏折它就在这，跑不了，您养好神再批阅也不迟。”白鱼缓缓说道。
“嗯，少府所言极是。”嬴臻赞同。她伸了一个懒腰。白鱼连忙上去给女帝按按肩膀。
嬴臻拍了拍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，说道：“少府你也累了，去歇息吧，朕自己坐一会儿再去就寝。”
“陛下，微臣不累，能够陪着陛下是微臣的福气，微臣何来的累。”白鱼依旧轻轻按着她的肩。
嬴臻不再言语。她的手指放在案子上轻轻地敲，一上一下。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样子敲着案子一会儿后，突然间出声说道：“少府，你觉得朕为何要遣散所有宫女，只留下你？”
“陛下喜静，微臣幸得陛下宠信留了下来，微臣感激不尽。”白鱼没有说真话。
嬴臻的手指停止敲打案子，“嗒嗒”的声响消失。
女帝说道：“你一向很聪明，似你这般的奇女子，朕只知你一个，你一点都不输于朝堂上的诸公，朕幸而得你相助，
朕不论你出身，不论你年龄，不论你性别，力排众议提拔你为少府，朕用你，便信你，你无须说这些假话糊弄朕，朕要你说真话。”
白鱼按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，只是挣扎了半秒。她开口道：“微臣能够得到陛下如此信任，即便是现在为陛下而死也无悔。”
嬴臻不语。
“陛下，您是在防备太后吗？”白鱼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，心脏却跳得飞快。她不知道女帝具体是什么想法，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够再装糊涂。
“好了，不提这事了，陪朕到殿外看看夜空吧。”嬴臻起身。
有时候，不否定就是肯定。女帝在防备着太后，也是她的生母。在皇家，你不能奢望有平常人一般的亲情。
太后乃晋国长公主，虽然她如今已经是秦国第二尊贵的女人，但还是抹不去她是晋国皇族的身份，身为秦国皇帝的嬴臻不得不防。而且太后确实不干不净。
白鱼自然早已知晓皇宫内的勾心斗角。她紧跟在女帝身后，两人来到了殿外高处。
明月下，秦皇宫，一女帝，一萝莉。
一阵清风吹来，卷起了嬴臻乌黑发亮的长发。她任凭发丝飘荡，极目眺望深空里的月亮，脑海里回放着父皇的身影，再之当太子皇帝之后的点点滴滴艰辛。
她是女子，天下人不服她太多了，她的路注定遍地荆棘。
有时候她在想：“要是朕是男儿身就好了。”
不过人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性别，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，所以她也只是偶尔闪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，更多时候是激励自己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，让世人不再敢瞧不起她。
今晚的月光很迷人，嬴臻少见地开口询问道：“少府，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是男儿身会不会更好？”
一直装扮成大人模样的白鱼并没有卸下自己的伪装，思索一番后回道：“陛下，微臣不曾有这种想法，若微臣是男儿身，那么可能已经如微臣那些哥哥们一般死去，所以微臣反倒是觉得是女儿身让微臣活到了现在。
再说了，这天下不一定要男儿身才能够建功立业，女子也不弱，如晋国大将军赵芸以女儿身统领二十万大军北击匈奴，兵临匈奴王庭，叫那匈奴王签下王庭之约，不敢再犯晋国边境。”
嬴臻思索一番，并无提及白家旧事，说道：“她倒是武功第一人，也算是个奇女子，不过晋帝昏庸无能，她只懂兵家之事，却无治世之能，只能让偌大的晋国落入权臣韩飞手里，韩飞好财，晋国百姓生活困苦，晋国危矣。”
说到这，嬴臻不由得联想到秦国的朝政被丞相吕卫把控着，好在吕卫这些年没做出什么大错，秦国没出什么乱子，一番对比后这让她心安了一些。
快了，她快成年了，丞相该还政了。这天下终究是她嬴臻的。
白鱼附和道：“陛下所言极是，那赵芸与您相比算不了什么，传闻她还有个入赘的窝囊废，文不成武不就，晋国上下无不以此笑话于她。”
“朕倒是第一次听。”嬴臻对那个晋国赘婿不做评价。
不过这个世界只要是一个有点能耐或者自尊心的男子，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去入赘，也不怪晋国人嘲笑赵家赘婿，嘲笑赵芸。
嬴臻念及于此，暗想：“男子又如何？男子有强有弱，强如天下共主，弱如赵家赘婿、甚至**。女子又如何？女子亦有强有弱，朕当自勉，誓要以这女儿身建不朽之伟业。”
她和她的发丝飘荡，又起风了。
夜深，嬴臻在睡梦中看到了一座府邸，这座府邸她很陌生，不曾见过。不过她按照脑海里的知识对比府邸的建筑特征，猜测这是在晋国。
她察觉到自己在做梦，尝试要醒来，却发觉自己好像对身体失去了控制一般，完全被困在这座陌生的府邸之内。
她在不喜中四处乱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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